gabi

写着写着就疯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文：1，2

埃尔隆德只稍微犹豫了三四秒，就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室内铺的是上了年头的地板，踏上去就知道那是难得的好质地、好做工。时间并没有让它们在重压下发出羞耻的吱嘎声。整栋宅子的装饰都和地板一个风格，是属于旧时代的考究和精致。然而那种考究和精致太过古老，以至于漫步其中时只能引起观者的不适而非惊叹。四处仍然没有人的气息，埃尔隆德却觉出自己在被不带感情地窥视。“多古怪的地方。”他想着，一边扬声问道，“容我冒昧，先生，您是T先生本人么？”

“是。”那个声音回答道。埃尔隆德已经走了有一会儿，那个声音的高低大小听来却没有任何变化。“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像您这样言出必行的绅士如今不多见了。”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埃尔隆德停下来，“很抱歉，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间卧室？”

“没错。您请进吧。这间见鬼的屋子里能待客的没有几处。它勉强还算不错。”

他把这样的宅子叫做“屋子”。可见林迪尔形容此人“家资颇丰”实在不够谨慎。一边思忖，埃尔隆德一边小心地打开了房门。

瑞文戴尔先生大半辈子里见过经历过的怪事只怕比普通人一辈子见过的活物都多。饶是如此，他也很不体面地在门口呆了足足半分钟。

那“失态”也只是就他的标准而言。换做任何理智稍微软弱一些的对象，一眼看到那只锦绣堆中口吐人言还咧嘴而笑的花豹只怕都要尖叫了。

埃尔隆德确信这不是有人在豹子身后玩着双簧。于是他犹犹豫豫地问了声“您是T先生？”

“您看起来耳聪目明。”花豹说话的时候嘴巴开合，獠牙和舌头都亮了相。肌肉走向、面部器官移动的方向和人类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埃尔隆德强忍着适应不良（那显然不止是不良！）微笑了一下。若是埃尔温女士在场，一定会为长子的风度大感欣慰。“我很抱歉。我必须承认，您让我有点意外。”

“人类给自己小崽子念的床头故事里连茶壶都能说话，还有眼睛呢。您的想象力真叫人沮丧。”花豹张大了嘴龇牙，那大概是表示鄙夷，然后敏捷地站起来。

这一次就连瑞文戴尔的家族荣誉也保不住了。埃尔隆德连退了两步，眼睛瞪得溜圆。一只活的、会说话的花豹已经逼近他承受力的极限，但这个极限的容量并不足以再包容两条人类的腿！

“这不符合人体工学。”可怜的、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埃尔隆德先生喃喃说。他盯着诡异地连接在一起的花豹的毛茸茸的精瘦的腰和人类的强壮有力臀部和大腿，使劲摇着脑袋，“这不可能。”

“的确不太可能。”花豹怪物，或者怪物花豹接口道，“我还没学会用这种形态行走自如。”它重新趴回到锦绣堆里，伸了半个懒腰——它当然没法在这样的生理结构基础上弄出猫科动物漂亮的腰腹弧线——“我也不喜欢这样看着您。角度和态度都太奇怪了。”

埃尔隆德堪堪生出不妙的预感，就眼睁睁见那怪物再一次变换了形态。他看到了一张甚至在最夸张的想象里也没有出现过的美丽面孔。没人见过伽倪墨得斯什么样子，但他至少得有这般容色才值得众神之父把他掳上天去。此时那颗骄矜脑袋的主人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这般神态放在他脸上真是漂亮。“您似乎更喜欢这种组合，瑞文戴尔先生？”神秘的T先生说。大概因为换了发声器官，他的声音越发动人。

    可怜的瑞文戴尔先生竭力不让自己的目光顺着T先生的脖子往下延伸——那还是一具成年的雄性花豹的身体——昧着良心回了句：“您照着自己的意愿来就好。”

T先生微妙地、嘲讽地笑起来。“我说过了，您的想象力叫人沮丧。现在我得加上一句，您的判断力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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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迪尔直接从机场赶到了约定的餐厅。林迪尔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后面看他，笑容可掬。“容我提醒你，好朋友，凯勒鹏先生可是从来不为下属报销出租车费的。”

“知道。所以我直接公器私用了。”哈尔迪尔大大方方地把林迪尔面前的杯子挪到自己手边，“盖拉德利尔夫人让我顺道送一份文件过来，绝密。”金发青年咧嘴笑道，“我现在相信她当初真动过要把女儿嫁给埃尔隆德的心思了。”

“顺道还能解释凯勒鹏先生为什么这样不喜欢头儿。”林迪尔敲了敲桌子，“我说，您拿我的杯子可真顺手。”

“您几时改了习惯开始喝咖啡了？”哈尔迪尔怪叫道。他抵挡着林迪尔的手指，飞快地碰了碰对方的掌心。后者雪白的脸孔丁点儿不变，只眼神稍微一荡。金发青年咬着嘴唇里面偷笑，轻声说了句“长进了”。

埃尔隆德稍微等了几秒钟才加重步子走过去，微笑着说了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俩真太好了”。

“您是故意的吧，瑞文戴尔先生？”T先生维持着人头豹身的状态，两只前爪搭在一处，声音和姿态都懒洋洋的。他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地板。以猫科动物的习性判断，这会儿他心情很不坏。

“我认识他们很多年，差不多是看着他们长起来。”埃尔隆德回答得很谨慎。虽说T先生早已向他展示了魔法的奇妙，但此时此刻，隔空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还完全受自己操控的家伙和林迪尔、哈尔迪尔谈笑风生，他还是有种微妙的眩晕感——而他原以为在经过T先生那一番神话学、生物学和形态学的密集轰炸之后，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冷静了。

“您活像是在评价自己养大的猫味道好不好。”T先生嘲笑道。他在一连切换了好几次形象（包括且不仅包括人类躯干和花豹躯干的马赛克拼接）恐吓埃尔隆德未果后已经部分失去了作怪的兴趣。

“我们这里不吃猫。有名字的动物不该放在食谱上。”埃尔隆德逐渐摸出了T先生的脾气。他在需要的时候，简直能生出金嘴巴来。“我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叫林迪尔他们对您和您的庄园起疑。”他柔声说，“现在轮到您履约了。”

豹子先生对埃尔隆德的识趣很满意，于是讲了个很有逻辑、但没有道理的故事。

摩柯伍德王国的王子以极其美貌和聪慧而闻名。他自视甚高，从不肯与面目丑陋的人说话。好些受了他冷落的人哀求抱怨、痛苦不堪，这些声音最后传到一个很喜欢管闲事的巫师耳朵里。他拉上一个顶邋遢的朋友一齐去求见王子。王子殿下只听他们说了两句话就没了耐心，叫人送他们出门。巫师便在此时揭破了身份，并大声要求王子道歉。

“显然您没道歉？” 

“我为什么要？巫师只是个职业身份，并不代表智力水平。”T王子尾巴快要甩成亚马逊战绳了。他不自觉地扬起下巴，可惜目前的形态限制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埃尔隆德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全人类形态的王子殿下下巴微扬的模样，之后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当得起一国的瑰宝。

“我告诉他，只有最肤浅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外表是一个人内心全部活动的呈现……当然能看到多少因人而异。任何人也不能因为自己有眼无珠而去责怪别人目光如炬呀。”

    “……所以他诅咒您了？”

“对。他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还说如果我不能以这样‘丑陋’的形态得到真正的爱情，就永远无法恢复原貌。”王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我得说，他大概真对‘丑陋’有什么误解。那是天生地长出来的东西，需要鬼斧神工的想象力。我至多也只能叫‘古怪’或者‘恐怖’。”

瑞文戴尔先生骇笑。他能分辨出王子语气里的确是轻蔑而不是愤怒。

“请原谅，殿下，我并不很能理解您的，呃，反应。您竟像是并不痛恨他么？”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把自己拼接成这副模样，埃尔隆德会很耐心的一点一点用文火烤熟了对方，中间还会记得多浇几次盐水好入味。

“那是过去的事了。”王子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一位真正的王子。他经受的苦难也只是让他更是一位王子而已。

“我花了很多年来研究咒语，可惜一无所成。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就这一点贡献来说，巫师先生倒不至于死得太难看。后来我在庄园里发现了一株兰花。那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机缘巧合，我发现了祖父的笔记，说这玩意儿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有一阵子我差不多天天抱着它睡觉了。没想到就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让它在花园里晒晒阴天的太阳，它就不见了。没错，这里的时间和空间不太稳定。巫师把我关在了一段割裂出来的时间里。他的法术并不怎么过关。唔，差不多就这么些了。好了，瑞文戴尔先生，您和那两位先生说得够多了。我衷心希望您能给那些不小心撒在我花园里的‘小装置’——您似乎是这么叫它们的？——一个合理的解释，能叫我本人和您的朋友们都满意。糟糕的心情会影响食欲。而我饿了，什么都吃。”

下文：4（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