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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第一章 兰花

瑞文戴尔一家三口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久。见多识广的埃雅仁迪尔先生很肯定，说写信的纸张应该是手工制作的，光是添加到信纸里的植物和香料就不是一般人家供得起的。埃尔温夫人称赞写信者漂亮的书法。“这么优雅的花体字现在几乎见不到了。我简直等不及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先生。”脸颊上还带着少女气的夫人嚷道。

“您确定那是位先生？”大航海家追问。

“我确定。女性的手腕很难有这种力道。”他妻子回答道。埃尔温夫人出身极为古老显赫的世家，眼力之好绝非常人可及。她一边欣赏一边用指尖点着笔锋：“不止如此，他还在书法上花过不少功夫。现在他应该已经是一位老先生了吧。埃尔隆德——”她抬眼看向儿子，目光热切，“我们一起去拜访这位，呃，T先生吧。”

埃尔隆德比两位长辈镇定多了。“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妈妈。这位T先生语气冷淡，态度暧昧，我们贸然前往恐怕太唐突了。”

“你打算一个人过去？”埃雅仁迪尔问。

“是。祖父当年不请自拿，我应该亲自登门致歉。”埃尔隆德说，“如果那位T先生有意交好，您和妈妈倒是不妨过去见见他本人。不然我回来转述也够了。”他冲着埃尔温微笑，“您要相信您儿子的眼力见儿，该看到的我一样也不会落下。”

“做过调查了么？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的庄园主人，有些可疑。”为父者好奇道。

“拜托林迪尔打听过。他说庄园的主人在战争刚开始就出国避难了。那人走得匆忙，只委托了在庄园做工的当地仆人不时过去看看。后来过境的散兵游勇祸害了庄园好几次。不过听说那位主人家资颇丰，很可能并不在意这里的损失。一直到前些年，才听说他的后人搬了回来。但那位后人不喜交际，深居简出，邻居们都没怎么见过他。”

“真是地道的林迪尔作风。”埃雅仁迪尔叫了声好。

埃尔隆德报以一笑，又说：“我打算周末出发，先去看看朋友，然后去拜访那位T先生。如果诸事顺利，一周内我就回来。”

“代我们向林迪尔和哈尔迪尔问好。”埃尔温夫人说，“如果有空，欢迎他们俩到这里做客。”

“我会妒忌的，妈妈。”

埃尔隆德在隐退之前，在见不得光的部门里做到了很高的位置。如今他为了这么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特意走上一遭，倒是少不得要让有关部门知晓原委。

“我原以为退休万事足，”林迪尔一边给老上司签发“良民证”一边摇头，“没想到倒多出不少工序。”

“要证明自己是个好人并不容易。”埃尔隆德心平气和地说。

林迪尔耸耸肩。“我知道留您不住。等您从那庄园里出来，我们再聚聚？哈尔迪尔听说您来了，懊恼得不得了，正在打报告要假期。凯勒鹏先生吐槽说他每天都用那么张生无可恋的脸看着盖拉德利尔夫人，几乎要让夫人以为自己花了妆——我猜他很快就能得逞。”

“我会的。”埃尔隆德笑道。出于谨慎，他从林迪尔那里多要了几个小装置才离开。第二天，他照着在信上定好的时间到了庄园门口。

这时候差不多快到中午。他一个人站在掉了漆的古老的雕花大门跟前，不由生出萧索之意。它必然曾经华美瑰丽，如今昔日繁华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越发可叹可惜。埃尔隆德摁了门口的对讲机，里面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又过了三四秒才传出嗡嗡的人声。“摩柯伍德庄园。请问哪位？”

“您好。我是埃尔隆德·瑞文戴尔，和T先生约好了在今天见面。”埃尔隆德高声说。

那一边沉默了半分钟或者更久一点。就在埃尔隆德怀疑这接触不良的机器是不是彻底坏掉的时候，比刚才清晰一点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主人确认了您的预约。欢迎光临，瑞文戴尔先生。祝您日安。”

这种说话方式是埃尔隆德从小在埃尔温那里听惯了的：礼貌，温和，带着不自觉的距离感。刚入职场的埃尔隆德花了许多功夫才让自己听起来仅仅是文雅亲切；但即便如此，情绪波动太大时那股子腔调又会不自觉地冒出来。这时候大门在他眼前吱吱嘎嘎地打开，现代的操作方式配上旧时代的语调让他脑子里咯噔一下。这里的主人恐怕不仅仅是个不爱交际的老古董。他想。

一路走进，再无半个人影。入眼的景致衰败，却还不到破败的地步。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品位高雅，在需要用力的地方也很舍得用力。但不知是因为财力还是精力不足，只有一小片地方显出应有的光彩。在几个岔路口，埃尔隆德都听到了提示（和大门口的那个声音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没花多少功夫他就绕过了树墙，来到正屋跟前。

宏伟的巴洛克式建筑跃然入眼。如果有人出入，笑语欢声，这样的房子会叫人艳羡。此时此刻，四下里再无他人，只有植物在风的吹拂下发出挤挤挨挨的声响，这里就叫人觉出诡异。埃尔隆德微微蹙眉，却见着紧闭的正门突然打开。另一个声音从房子深处传出来。它低沉、清澈、带着一点微妙的金属质感的磁性。

“请进吧，瑞文戴尔先生。这里没人要您的命。”声音的主人笑道，“我们很该为那朵花好好谈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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